文 | 雪忆柔
《男人的一半是女人》是作家张贤亮的代表作，由于对身体的描写过于赤裸，因此被称为80年代身体书写的拓荒之作。
1957年，张贤亮因为一首《大风歌》被押送农场改造了近22年。因此，《男人的一半是女人》中大部分的情节来源于作家本人的亲身经历。可以说，这是一部具有半自传性质的小说。
张贤亮在书中大胆地讲述了，一个中年男人由“无能”到展现“雄风”的身体质变过程，从而以其复杂的心理建设为主线，记录了一个不平凡时代的平凡事，以此表现一种怀抱希望的精神觉醒。
故事发生在那个特殊的年代，章永璘是个被劳动改造的青年知识分子。在漫长的被改造的岁月中，他度过了整个青春时代。
青年时期，庄子上串亲戚的老乡会这样说章永璘：“模样还长得挺俊哩！”
然而，每当那些身着花褂的姑娘媳妇站在渠边、垄沟、山坡上看着这些“劳动者”时，大部分人会为之精神一振，甚至还要兴奋地大声高歌。只有章永璘，会感到深深的寂寞。
当绝大多数同志已经对劳动习以为常时，只有章永璘常常会思索人生，在他脑海中徘徊的是一系列的理论知识，当然还有对异性的渴望。
对女人的期待，成了所有男人的梦想，只是在章永璘这里，这美好的爱情如同动人的希腊神话，又像穿过林间的微风一样美妙。
那种情欲的膨胀在30岁的章永璘的身体里上蹿下跳，直到他第一次遇见黄香久，也是他第一回见到真正的女人裸露的身子，他自己的肉身也彻底被唤醒了，因为当时的黄香久正在河中洗澡。
黄香久发现岸边注视着自己的章永璘时，只是大方地莞尔一笑，而再次见面却是8年后。此时31岁的黄香久已经离了两次婚，39岁的章永璘还是个童男子。
打过结婚申请后，章永璘和自己的初恋黄香久成为了夫妻。章永璘臆想了多次的灵与肉的碰撞，却在他们的新婚之夜打了退堂鼓。因为心理原因，在这个美好的夜晚，以至于此后的多个夜晚，章永璘身体疲软地无法完成夫妻之事，而这也直接导致了黄香久的背叛。
对一切心知肚明的章永璘因为内心无法接受妻子的不忠，最终以要逃离去美国为借口，向黄香久提出了离婚。
在整部作品中，充满了张贤亮大胆的想象，在优美的文字和充满哲理的思考下，也使得这些被赋予生命的艺术形象，成为了作者的代言人，在一问一答中点明主旨。
比如人们构想出的那个被淹死的女鬼，她化成了章永璘脑海中的一个美丽形象，他们对话、谈心，而这一切都是章永璘精神层面的自我认同和不断升华。此时的章永璘正处于青年时期，内心的思想还停留在肤浅的思考。
这个时期的女人，是男人另一半的肉身。女人之于男人，还限于情欲的表层。
还有章永璘的坐骑，“101号”大青马。章永璘在婚后发现自己“无能”时，这头大青马竟然开口了。这是一匹充满哲学思想的马，而他们之间的对话其实也是章永璘内心的写照。
“阉人骑骟马”，出自大青马口中的幽默，却像一把刀子一样直戳章永璘的心脏，然后再无情地将他的面皮摘下。
章永璘和大青马在经过了交心地畅谈后，也向读者点明了章永璘的“病因”。因为长期的精神压迫，章永璘的身体也受到了无形的伤害。然而，在这之后的一次抗洪经历后，章永璘又神奇地“治愈”了。
可以说，章永璘和黄香久的结合，就是两个同命相连之人的惺惺相惜，或者说是黑暗时的短暂慰藉和抱团取暖。
黄香久因为被改造过，她的第一任丈夫狠心地跟她离了婚。因此第二次婚姻时，黄香久选择主动坦白，第二任丈夫虽然娶了她，却常以此为要挟拼命挤兑她，于是第二段婚姻再次无疾而终。
直到遇到章永璘，黄香久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改变。尽管她不满于丈夫的无能，但是却也是发自内心地真诚爱他，自己舍不得在菜叶上加一滴油，却将每块珍贵的肉都留给了爱人。
然而，爱情毕竟不止是两情相悦，身体难以契合使得黄香久踏出了背叛的一步，也将自己的婚姻送入了坟墓。
其实，《男人的一半是女人》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故事，它多以男主人公章永璘的内心独白为主，但是阅读起来却全然不会感到枯燥，这完全得益于张贤亮动人的文笔。
年轻的身体渴望爱情，这是“一股如火焰般灼热的暗流，在周身的脉络中肆无忌惮地乱窜。”
身心渴望肉欲，女人就变成了“毕加索晚期风格的色彩，一团流动不定的白云或轻烟。”
当章永璘和黄香久第一次以夫妻名义躺在一起时，这随时要迸发的欲望就像“滚烫的沼泽”和“沸腾的火山”。张贤亮说，人类最早的搏斗是男性与女性之间的搏斗，很显然，章永璘在第一次的搏斗中失败了。
你看，在作家的笔下，那些充满色彩的欲望，转变成了蝶恋花般的自然和美满。实际上，《男人的一半是女人》虽然在写“身体解放”，然而却处处、字字没有肮脏的字眼，它让这种人性本能变得浪漫且充满情调。
章永璘曾认为爱情是“纯洁的如白色百合花”，黄香久无疑玷污了这爱情的圣洁，这让一个内心充满了莎士比亚情怀、《红楼梦》爱情向往的男人深感绝望。
其实，章永璘的婚姻就如同他的人生和信仰，从崩塌到重建希望，放弃曾经的坚持，让他获得了重生。
“伤痕文学”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难以言说的一种文学形式，不是它的内涵过于深刻，而是它自身的政治敏感性，使诸多人对其避而不谈。
那是一个特殊的时代，在这十年浩劫中，众多文学创作者将苦难和伤痛化为文字，记录下了一个大背景下的伤痕。大部分人在描述“迫害”和“批斗”，以及“字字血、声声泪”的强烈控诉，但也有人在精神层面跳脱苦海，俯视伤痛、审视自己，这个人便是张贤亮。
有人说，张贤亮将伤痕文学变成了反思文学，而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便是《男人的一半是女人》。这是一部与政治息息相关的作品，不仅仅是因为它以一个特殊时代为创作背景，还缘于作者本人对政治的一种深刻思考。
我们在整部小说中都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“自卑”和“压迫”，尤其当章永璘把自己当作“犯人”时，而实际上，这些被劳动改造的人其实与犯人无异。很显然，章永璘是鹤立鸡群的，因为他的与众不同，才让整部作品充满了哲思。
1985年，当这部小说发表时，当时的张贤亮人在美国，他不知道的是，自己短短20万字的小说，在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，引发了将近200万字的评论。有人称它为当代第一部“性意识”的作品，然而，如今我们再来看，恐怕这三个字狭隘了张贤亮的思想。
正如小说结尾那一句“女人永远得不到她所创造的男人”一样，我认为，男人的一半是女人，而另一半则是独立的灵魂。
作者：雪忆柔
心中有点墨 故事藏山河
文字是坠入凡间的精灵
灵魂唯有在书海中方能自由
愿我的文字可以温暖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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